第五章 上学的妖
“偷的。”
槐序缩回了头，接着他下了床。
“噢！这个我知道！”槐序点头，他的目光继续到处飞。
“这个的原理是……通电就亮了。”
“那你们以前的世界是怎样的？”周离捉住了槐序话中的一点。
“哦。”
“没有啊。”槐序的眼睛盯着风信子，“那棵草为什么长在水里？土都没有，根都泡白了。”
煎饺底部焦酥，口感非常好。
“嗯。”
“就是题，再不做要熬夜了，明天早上一早就要交给老师。”
“没有，我突然想起，我今天要早点去扫地的。”周离连忙端起牛奶一饮而尽。
“妖？灵？神？怪？”槐序回答时双眼挺疑惑，仿佛和周离一样对这些问题不太确定，“叫得最多的还是妖怪吧，还有些很难听的脏话，至于我们是从哪来的……我听其他妖说我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，所以你们不喜欢我们。”
“你醒来多久了？”
“……”
“刚吃了饭，不要跑啊，晚点到也没什么。”姜姨叮嘱。
“你睡在哪？地下？棺材里？山洞里？”
“那你们到底是什么？”周离问到这个问题时紧抿住了嘴，“你们是从哪来的？”
一碗米粉下肚，他抬头一看，只见槐序正站在姜姨身后，一眨不眨的盯着他。
“差不多吧。”
“那只妖要吃人吗？”
“哦。”
“出门往左一直走有一栋红色的房子，挺大，写着掌上明珠四个字，这几个字待会儿我写给你看。里边有很多床，还有沙发，你肯定有办法进去的。”
“那是多久？”
鲜牛奶，煮鸡蛋，用昨晚的蹄花汤做了碗非正宗版开元米粉，还有一碟煎饺。
“还没干吗？”
“你不怕？”
钢笔尖与纸面摩擦出的细小声音很容易就被雨声覆盖了。
周离写了一会儿，转头一看，只见槐序还倚靠在高低床的梯子上，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。那张脸实在太过于精致，像是一个资深画家呕心沥血的作品，这种每一分一毫都苛求到极致的容貌感觉不是自然界应该出现的。
“一年多了么，我记得……”周离产生了疑问，“你的同类不是挺多的吗，互相结伴的也不少，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？”
“这个蛋我不吃，给你补充营养的。”
“放心！”
“这是你的屋子啊！”槐序明知故问，他将目光停在周离面前的台灯上，忍住了过去摸摸的欲望，“这个小路灯还挺别致，我一直很想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亮的！”
“哦，三小，我小学也是在那念的。”
“他们也都是这样吗？”
“所以你今晚是特意在那个路口边等我？”
“你刚刚还说你听其他妖说，你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。”
“哦。”
“我给你装。”姜姨放下筷子，起身去拿口袋，同时还在茶几上掰了根香蕉，忽然她动作一顿，“为什么你今天又扫地啊，你上周不才扫了地吗，是老师还是同学，要是不该你扫我上午去你们学校看看！”
“你要去上学了吗？”
“不吃吧。”
走出大楼，天空还是深蓝色的，被小区里的绿化树挡了大半。
“就在我这睡一晚吧，我不是赶你。”
“我很厉害。”
“尝尝吧，动作快点。”
“你说你刚醒，你是睡了很久吗？”
槐序转身看了看这高低床，屈腿作起跳的姿势，但在弹出去之前把力道收了回来，脱了鞋子规规矩矩沿着木梯爬上去。
周离收回目光，握着笔思考片刻，才继续找着话和他说：“你这一年来都是怎么过的，以前你也在这附近吗？”
“你的鞋子哪来的？”
“很麻烦。”周离通过伸缩门看见了那道庞大的身影，就在校门口不远，堵在了林荫道上。
“你还上学？”周离有点意外，“在哪上？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
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。
姜姨已经把早餐做好了。
他也没躺下，而是坐在床边，腿从护栏中间穿过垂下来。
“是吧。”
“咦你不是不怕吗？”
槐序内心忐忑：“你写啊！”
“那你为什么又在那棵树上，你前几天都没在那里。”
随即他转身看了看周离的床：“这个床也别致，可你一个人为什么要睡两张床？难道你还有个丫鬟什么的么？”
槐序拿着鸡蛋轻轻一弹，再一揭，蛋壳就很完整的脱落了下来，他先是闻了闻，然后凑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。
槐序吸了吸鼻子说：“你这个地方有妖怪啊，两只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走到校门口，槐序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整个人的变化，好奇地问道：“你干嘛？你老师在前边吗？”
周离发现有些东西好像搞反了，于是在槐序的目光停顿在他桌上的风信子上、眼看就要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，抢在了他前边：“你经常呆在那一棵树上吗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我又不像你们有表，反正我觉得很久，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。”
“那你还怕什么？”
“怕啊，你看电视……”
“哦，你做吧。”槐序安静了下来。
“吃吧。”周离把煎饺递给槐序。
“你学什么？”
“我到时候去看看。”
周离在小区外买了个卤蛋，边走边吃。
“我不知道，到处走走。”
“对对，就是那。”
穿衣服，洗脸刷牙。
“是吗？那可真有缘。”
“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？”
“你们看不见的地方。”
“一年多了吧。”
“胆子真大……人都不怕妖了！”槐序感叹着这个世道。
“你给我干什么？”槐序莫名其妙，“这不是你的早饭吗？”
“他们比我先来。”
“什么是卷子？”
“看你什么时候醒。”
“捡的。”
“等我记起来我再给你说。”
周离的脚步有轻微的回音，在安静的楼道中听起来很清晰，有点太静了。
“……那是风信子，淹不死的。”
“拼音，认字。”
于是他收回了目光，转过身默默拿起笔，外边嘈杂的雨声令这个初夏的夜显得格外宁静。
次日清晨，周离醒来时天还是黑的，上铺边缘挂着半个脑袋，直直的盯着他，吓了他一大跳。
“enmmm……”
“学校里也有只妖。”
“那你不是想睡上边就睡上边，想睡下边就睡下边！”
“那边。”槐序指了个方向，但见周离背对着他，他又说，“就是春天有很长一条街的墙上会开满花的那里。”
“看起来挺新。”
“风信子。”槐序重复道。
“唔……”槐序犹豫了下，“你不怕我晚上吃了你？”
槐序不是很情愿的接过了煎饺，塞了一个进嘴里，立马眯起了眼睛。
腿一下不晃了！
“哦，就是那只吗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我没有啊，是巧合，说起来咱们俩还真是有缘。”
“你要考大学的。”
连着做完两套卷子，还写了篇日记，周离伸了个懒腰，转头一看，只见槐序不知何时拿了他一本小学的语文书，已经看了快三分之一了。
“哦，九安初中，三小旁边那个。”
上铺露出半个头：“你睡啦？”
周离也躺到了床上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这是我小时候买的，那时候我和我弟弟一起睡，他睡上铺。后来长大了我们就没有睡一起了，上了中学后这张床也搬到了这个房子来。”周离回身看向目光乱飞的槐序。
“我从一个小镇子上过来的，一路走啊走，就走到了这里来了。这里好，妖怪没有城外头那么多，我在城里呆了大半年了，平常就到处走走，想去哪就去哪，有时候也会去一些你们人喜欢玩的地方去玩，只是要偷偷的。有时候还去上学。”槐序一说话就很高兴，眉眼都飞了起来，然后就能说一长串。
“我不缺营养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同桌今天来不了，我帮她扫，就这一天。”周离已穿好了鞋子，接过小袋子。
“好。”
一路落满了槐花，被雨湿透了贴在地上，满地都是星星点点。
周离出了门，槐序站在他前边。
有点假。
啪，周离关掉了灯，眼不见为净。
“不记得了，反正不是这样。”
“估计是吧？”
“你觉得陌生吗？那你还记得些什么？”
“擦手擦嘴。”姜姨又扯了几张纸递给周离。
槐序跟在周离后边，周离往哪走他就往哪走，不时好奇的到处看看。
眼睛顿时又眯了起来！
“……”
“我待会儿出去买个卤蛋，我喜欢吃那个。你快点吃，吃完去坐电梯。”
“嗯，我走了。”
周离算是明白了，这位刚才对他说‘你问呀，我知道的都告诉你’的主其实自己都还糊涂着，压根无法为他提供多少有用信息。而且这些信息他还不太敢信。
按理说黎明还未到，但不知他遵守的是什么规律，他已变回了男性模样。
“哦。”
“那你应该比我强。”周离说道，“那你待会儿去哪呢？雨停了之后。”
“我有特殊的请教技巧。”
“没。”
“不怕。”周离把卷子收好，顺带关上了窗。
周离没有等电梯，而是拐个弯走进了步梯道口，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，绿油油的。
“要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姜姨察觉到了他的目光，转头往身后看。
“他们都不愿意和你接触，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？”
周离吃的速度很快。
“我没说不怕。”
“这就走！”槐序连忙放下书。
“难不成你很厉害？”槐序反倒疑惑了。
“这个跟我以前吃过的好像。”槐序指着香蕉，“但是没有这么大，没这么好看。我在山里吃的。”
“他们都不喜欢我，小的躲着我，大的也不肯让我呆在他们的地盘。可能因为我长得像人吧。”槐序说起这话时有点生气，“其实我很好相处的，我觉得。”
“……噢！”
他又没有打扰到他。
“没事，就这么睡吧，反正我也不常睡上铺。我明天早上要早起。”
“嗯。很多都不记得了，偶尔能想起来一点点，应该醒来的都是这样。”槐序眼中露出了些许茫然，他脑中只有一些碎片，却连贯不起来，每每触及都十分难受。为了对付这种难受他只有让自己停止回忆。
“我身上是湿的。”
“哦。”
“我学得很快。”
“你看着我做什么！”周离压低声音问。
“真好！”槐序赞叹了句，然后又指着周离的书架，密密麻麻的，“这么多书你都看过吗？”
“妖怪真的会吃人吗？”
“把鸡蛋揣着路上吃！”姜姨喊道，“要不要再带点饺子？”
两条曲线优美的小腿在他眼前晃荡着，像玉做的一样。
“对，你小声点，别引起……”周离转头准备叮嘱槐序一句，但他发现他身后已空空如也，反倒是前方隐隐传来槐序的声音——
“我要写卷子了，你就在这呆着吧。”
“芭蕉很好吃啊。”
“我不厉害，你才厉害，二十五楼你都能上来，你要吃我我什么办法也没有。”周离起身走向床，“我要睡了，你也睡吧。”
槐序似乎听懂了。
“以前的人很怕妖怪吗？”周离问。
周离迟疑片刻，看了看高低床上铺，小声问：“你什么时候走呢？”
“喂你是不是经常欺负一只人类？大概长这么高，比较瘦。”
“二十五楼，你怎么上来的？”
“你愿意去就去吧，不要在我学校闹事就好了。”
“大多是教科书。”
“我很厉害。”槐序的声音囫囵不清。